瘋狂的行動從一幀春聯開始。
近兩個月來,有一個半月都在台大醫院擔任病患家屬,偶爾進得家門,也少有過往閒情逸致,四處蒔花弄草。
昨晚,福至心靈,突然想把掛在主臥的字聯移到客廳來,只因為那是一幀春聯,紅襯墨痕,喜氣。
春聯是書法名家黃金陵先生的作品,18年前一場春聯義賣活動中,他應我的要求,寫了「春風」兩個字。
自號「瑤光」的金陵大師,是長輩的舊識,對我十分親善,所以當年才敢沒大沒小的,要求名家題寫我喜歡的字面。
無心插柳,白牆紅字,有如畫龍點睛,彷彿有了生氣,總讓人想多做點什麼。
今日外子三天的化療行程告一段落,我們從醫院返家時才早上十點。我匆匆到超市買了一點菜,當成辦年貨;下午跑一趟建國花市,邊走邊回想家裡還有那些年節「道具」,胡亂買了一點應景花卉,能否弄點像樣的布局,事先是沒底的。
回家後搬出所有可能用得上的花具,開始DIY。
買了一盆雙色菊,想搭配舊甕擺在門口,無耐盆大而甕口小,我只好削足適履,刮去外土換小盆,陽台搞得七污八亂,但成果很不錯。
客人還沒進門就眼前一亮,肯定笑容可「菊」呢!
最傷腦筋的是孔雀翎。
今天沒買這玩意兒,但它必得是本夜迎春準備的重頭戲。
半年前,公公不知何處買到百支孔雀翎毛,很興奮地分送晚輩。我扮乖領了12支回家,其實轉手就塞在角落沾塵。明天公公就來吃年夜飯了,沒有孔雀翎裝飾讓他驗收,還真過不了關。但實在想不出生鮮花卉如何與禽羽搭配的方法,只好把去年聖誕節的裝飾品還原幾樣,湊合一景。
拿來插羽毛的金色方瓶也是舊物,漆色斑駁,原想用紅紙親手書寫「春」或「福」字聯遮醜,實在沒時間練字了,順手剪個虎年紅包袋貼上,美感差強人意。
孔雀翎「樹立」在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,如此一來,公公來吃年夜飯時,一定不會漏看,這算「孝媳花」吧?
公公為人寬厚,不曾因我怠慢家事或疏於噓寒問暖而有任何怨言,人前人後總誇媳婦好,我能回饋的,只能是拍馬屁本事了。
銀柳算是莫名其妙買下的春花,整個花市都在賣銀柳,從第一攤走到最後一攤,一再視覺殘留,彷彿被洗了腦,呆呆的抱了一束回家,卻不知要拿這身量高大的植物怎麼辦。
最後清出外子放高爾夫球袋的角落(球袋呢,就懇求兒子抱到他的房間暫時收留),再找一片陽台用過的伸縮竹柵當背景,搞點懷舊情調,既不中也很遠,美學教養不足,很像「撒鹽空中差可擬」那個笨蛋的手筆,哈哈。
最後處理的,其實是最先買下的繡球花。藍紫的花球好迷人,在只問浪漫不問實用的衝動下,第一時間就抱回一盆,回家後為了如何安排她,反而最費神,因為花型和色澤,與前面所有的布置,完全不搭調。
外子住院期間,收到多把親友慰問的花束,花謝了,可用的包裝都被我留了下來。找了五六張混搭來襯托繡球花,雖然有點喧賓奪主,但在心情上讓我有被朋友關懷包圍的感覺。
我把繡球供在書櫃頂上,氣質出眾,吸引13歲的女兒湊上前端凝。
「媽,繡球花好漂亮喔,如果有香氣就更棒了!」
怎麼會不香?這幾個月來,女兒的爸雖說在癌末關頭奮鬥,但有好多親人故舊親力親為,盡己所能為我們提供各種關切。
我們所承受的,遠遠超出我們所應得的,周遭何處不馨香?
有人說,不生大病不知人緣原來這麼好;
我們卻不敢因此自許為福報
天地人間自有情,
有需求,坦然受
有能耐,就大方布施。
施與受,都要謝天。
虎年迎春,祈願生生不息。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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